游泰山六首原文、作者( 六 )


至此,李白泰山遇仙的“故事”看来就要结尾了 。不料诗人又宕开一笔,另辟出第六首诗群仙夜娱的一幕,不仅泰山仙境描写的更加完整真切,而且把诗人复杂的情感又推上了一个新的高潮 。泰山之夜是那样幽秘,诗人怀抱绿绮名琴,漫步青山野径 。“山明月露白”“夜静松风歇”,“玉真连翠微” 。松涛平息,仙人的宫观掩映在苍翠之中,月华为山野披上一层透明的轻纱 。诗人窥见众仙人在山巅开始了自己的夜生活:“处处笙歌发”,“想象鸾凤舞,飘飘龙虎衣” 。“寂静娱清辉”,寥廓苍穹在屏息静听着自由的生命唱出的颂歌,高悬的明月好像仙人们的灵魂之光,也照射着诗人的心灵 。李白此时已融进了仙人世界 。“恍惚不忆归”,他忘记了自己来自何处,他也不愿意归去 。他望见匏瓜星在闪烁,银河就在头上,几可摸到织女的织布机 。诗人盼望天不要再亮,仙境不要再消失 。“扪天摘匏瓜”,诗人举手向河畔,干脆要把匏瓜星摘下,急切之中却误摘了织女星,天还是亮了 。仙境消失了,泰山秀姿依然,五彩祥云飘荡在晨曦之中 。“明晨坐相失,但见五云飞 。”诗人的仙境之旅戛然而止,仙引、问仙、学仙、慕仙的思绪统统被晴明消蚀了,只留给诗人些许失意甚或现实的思考:通过求仕实现自己的远大志向是艰难的,没有权势者举荐,只靠自己的努力无法实现;求仙也是艰难的,因为仙人并不真的存在;可是泰山这样的人间“仙境”却常有,在这样的仙境中大可让自己的情感自由驰骋,无拘无束,尽情享受精神的愉悦 。
《游泰山六首》在李白全部诗作中占有重要位置,当可与《蜀道难》《将进酒》等名篇相媲美 。其突出的艺术特色是以游仙体来写山水诗,形成了完美的独特的诗歌创作范式 。自《诗经》以后的中国诗歌创作逐渐形成两脉各显神彩的文学传统,一是自楚辞演进而来的表现游仙内容的诗歌,一是魏晋南北朝以来的山水诗歌 。前者描绘出仙人和仙境的美好的艺术境界,多以寄托作者或**理想难酬或愤世嫉俗的隐逸情怀;后者则以自然山水以及附丽于山水的自然现象和人文景观作为描写对象,抒发诗人的喜怒哀乐、愁闷悲慨等各种情怀 。自刘宋谢灵运山水诗起,将游仙内容与山水诗相结合,偶有所见,但未为大观 。谢灵运的《登江中孤屿》似乎曾有这样的尝试:“云日相辉映,空水共澄鲜……想象昆山娄,缅邈区中缘 。始信安期术,尽得养生年 。”虽不乏情致,但诗中的“昆山姿”“区中缘”“安期术”等仙人仙境的化用,不过是为诗用典增致,尚不能称为—种独特风格 。而李白则集游仙与山水二体之长为一体,在《游泰山六首》中形成一种新的构思风格 。诗中既用雄健粗放的线条和鲜明的色彩勾勒了泰山壮丽开阔的艺术画面,又将游仙诗中常用的人物(玉女、绿发青童、安期生等),事典(巨鳌负仙山、仙人居住金银台、仙人饮流霞等),语汇(九垓、清斋、裂素、玉液、瓠瓜等),结合泰山神话传说,重新演绎描绘出仙人与仙境的新鲜的艺术形象,构思出诗人与仙人交往的生动故事情节 。诗中既有仙境不同时空的具体情景描写,又有情节发展的连贯性,从而造成了强烈的美感和生动的形象 。而这种美感和生动形象又是叠印在泰山神妙山水的真实背景上的,这不仅增强了诗歌飘渺奇逸的意境之美,而且使人有一种如临其境、如见其人的艺术感受,其艺术效果就大大超过了其他以泰山为题材的山水诗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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