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子出车祸了 ， 那一年他41岁 ， 我65岁 。 当我赶到医院时 ， 只见他满头满脸都是血 ， 鲜血还不停地从鼻子、嘴巴和耳朵里流出来 。
儿子的生命总算保住了 。 但接下来的事实却令人难以接受 ， 由于脑部受过重创 ， 醒来后的他已不认识我 ， 他的母亲！还有他的父亲、妻子、孩子和姐妹 ， 甚至他自己 ， 所有的人他都不认识了！曾经那么才华横溢的他 ， 突然间所有的认识和记忆都消失殆尽！可怜的儿子 。
在医院里 ， 我盯着脸色苍白的儿子 ， 脑子里却叠印着这样的画面 ， 一个小小婴儿在妈妈的怀抱中安睡；一个小男孩背着书包第一天上学；一个想成为废料清理工的男孩最终却成了一名公司的白领；他结婚了 ， 并给我们添了可爱的孙子；电话两头总有一对亲密交谈的母子 。
那是一段灰暗的日子 。 大部分时间我将自己隐藏在回忆里 。 而他的妻子总是抚慰我 ， 让我接受儿子失去记忆的现实 。 虽然她同样承受着巨大痛苦 ， 但对我儿子的爱却丝毫没有动摇 。
儿子出院后 ， 能够来看我了 。 一路上 ， 他都没有对他正在前往的地方有任何概念 ， 沿路的景物对他都是全新的 。 进屋后 ， 他从一间房到另一间房 ， 有时停下来 ， 仔细观看挂在墙上的每幅照片 ， 抚摸钢琴 ， 翻阅书架上的书 。 我向他一一指出照片中的他、姐妹和父母 。 然而我的话语对他却没有一丝触动 。 他好像被上帝施了魔法 ， 把自己与世隔绝了 。
为了重新唤起儿子的记忆 ， 我拿起了笔开始写作 ， 把过去的点点滴滴记录下来留给儿子细细品味 。 还有以前的家庭照片 ， 都收集起来 ， 每张相片就是一个故事 。
渐渐地 ， 他的脑子里开始对事物有所认识并留存一些新的记忆了 。 这时 ， 我的女婿突发心脏病去世 ， 儿子将我拉到一边 ， 问我“死”是什么意思 。 在陪同他妹妹参加葬礼回来的路上 ， 儿子悄悄地对我说 ， 现在他知道什么是“死”了 。
儿子改变了许多 。 我也努力去接受这个新生的儿子 。 我常想 ， 把他和事故前的儿子看作是两个人 ， 两个双胞胎 ， 一个离我远去 ， 一个失散多年又重新找回 。 这种想法让我释怀许多 。
圣诞节就要到了 。 儿子希望全家都团聚在一起 ， 于是一个计划自然出现了 ， 这令我们全家都兴奋不已 。 我们找出了孩子们小时候的玩具 ， 以及从结婚到现在所有节日用过的装饰品 。 我们把旧玩具用线串起来挂在墙上 ， 把幻灯机准备就绪 ， 把往年圣诞节的照片都找出来装在盒子和相册里 。
如今 ， 我的孩子们都已成家 ， 有他们自己过节的习惯 。 但这次 ， 他们都放弃了自己小家庭的团聚 ， 从城市的不同方向来到了母亲家 ， 还有一个女儿是从另一个国家乘飞机回来的 。
记得以往 ， 孩子们总是和父亲到邻家看那些五彩缤纷的灯饰 。 当他们回来的时候 ， 就会发现圣诞老人已带着礼物来过了 。 每个小姑娘会得到一个布娃娃 ， 而这个惟一的男孩子得到的是两把玩具手枪和相配的双枪手套 。
六个女儿每人准备了一些往年圣诞节的故事 。
“圣诞树总是在我生日那一天就装饰起来了 。 树上挂灯之前 ， 我总是迫不及待地把自己最喜爱的装饰物挂在树上 。 最精彩的场面是我们将一个金银丝饰物往树上扔 ， 看谁扔得最高 。 每次 ， 我都翘首祈盼着圣诞老人给我带来梦想中的玩具娃娃 。 我好喜欢新玩具散发的气味 ， 直到今天 ， 我还能捕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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