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茶纪实:多营镇的“茶背子”


“正二三 , 雪封山;四五六 , 淋得哭;七八九 , 稍好走;十冬腊 , 学狗爬 。 ”——民国时期二郎山民谚 。
打听到多营镇还有一位姓牟的“茶背子” , 不顾天下着蒙蒙细雨 , 朝红开车载着我们赶到多营镇 。
多营镇因三国时诸葛亮南征 , 在此安营驻扎 , 营帐连天而得名 。 多营离雅安十分近 , 曾经是过去雅康线人力运茶“小路” , 它是离开雅安翻二郎山前往打箭炉(今康定)的第一站 。 当年茶背子背着两三百斤的茶包 , 从雅安到多营 , 要走上整整一天 。 如今汽车飞驰 , 只需半小时就可抵达 。 半路上的公路边有一片新建的“茶背子”群塑像 , 是根据雅安茶厂发现的20世纪50年代初期老照片复制的 。 它在纷纷洒洒的雅雨中挺立在翠绿的山谷里 , 唤起人们对那段历史的记忆 。
沿着泥泞的小路 , 拐弯抹角走进下坝村 , 村民听说我们要找背过茶的“茶背子” , 立刻高喊着:“牟文严 , 牟文严!”并指引我们走到一座破旧的农家屋前 。 一位瘦削的老人病恹恹地从屋旁绕出来 , 不管街对面一个似乎是其亲戚的农妇嚷嚷着“你们采访给多少钱” , 径直为我们开门 。 他就是“茶背子”牟文严 。
走进屋里 , 黑洞洞、冷清清的 , 农具和杂物随处摆放着 。 开了一盏瓦数不大的电灯 , 才让屋里稍微有了些生气 。 老人客气地拉出小板凳 , 让我们坐下 , 自己则习惯地落座到床边的马架子(当地的一种木制躺椅)上 , 和善地和我们摆起了他背茶的“龙门阵” 。
“我叫牟文严 , 多营人 , 我二三十岁就开始背茶 。 雅安到康定要走22天 。 走多功坝、天全、紫石关、烂坝、大人烟、新沟二郎山这条路 。 背过七八转(趟) 。 去时背得重 , 走得慢 , 回来时背得轻 , 或者打空手 , 走得快 , 空手只要两三天就拢雅安 。 第一天到新沟 , 第二天过泸定桥翻二郎山就到雅安 。
从雅安背拢康定 , 叫‘长脚’ , 从雅安背到新沟只要7天 , 背拢新沟就回来 , 叫‘短脚’ , 1946年以后我就只背新沟了 。
农村穷 。 农闲时我就去背茶 , 找点钱 。 雅安有30多个茶店子 , 好多我都背过 。 ‘孚和’、‘恒泰’、‘天增公’ , 我都背过 。 每次要找‘顶单’ , 就是小老板、小包工头 , 每次二三十人一拨 , 一天走20里 。 茶包子有16斤一包的 , 有18斤一包的 , 多的背十一二条 , 有的背8条 , 还要背路上吃的米 。 到了康定 , 号口(茶店分号)上交货 。 原先背茶 , 是给钱 。 到了解放前一两年 , 给米 。 背一条茶的工钱 , 是7升米 。
那时候背进去的茶 , 在雅安叫‘粗茶’ , 过了康定就叫‘藏茶’ , 里面(藏区)连茶渣子都要吃掉 , 不吃(当地方言 , 吃茶即喝茶)茶不行 。 康定的汉人也要吃茶 , 不吃就不消化 。 一过了二郎山 , 不吃茶就不行 , 只要时间长了 , 不吃茶 , 解手解不出来 , 干燥 , 里面都是吃牛羊肉 。
茶包子只要一过二郎山 , 就有香气 , 香得很 , 过路的人都闻得到 。 两边气候不一样 。
那时候背茶都穿草鞋 , 走得远还不敢包脚 , 一天要穿烂一双 。 过的小溪小沟、大河大沟 , 都是‘甩甩桥’(吊桥) , 不稳当 , 铁链子上铺木板 , 缝缝大 , 晃得很 。 有的还是‘溜鸽子’(溜索) 。
背茶的没钱 , 棒客(土匪)不抢 。 棒客一般只抢杂货 。 但是有钱人有保哨(当地方言 , 保哨即保镖) , 也不会被棒客抢 。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