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石霞|来看四万年前东亚人的“极简”智慧( 二 )


不仅如此,这些小石片的形状不规则,打制技术也非常简单,都是用一种类似于砸核桃的方法砸出来的(砸击法) 。杨石霞用实验考古的办法,复制了这样的小碎片,很短的时间内就可以得到很多碎片,因此其对技术的要求并不高 。
如果按照常规思维,这些石制工具很可能被忽略掉,但杨石霞却钻起了牛角尖 。她在显微镜初步观察的基础上,筛选出标本决定开展残留物和微痕分析 。为了这部分工作,她联系了西班牙加泰罗尼亚古生态与人类演化研究所Andreu Oll教授 。
应用多重显微设备联合的方法,经过大量观察,他们不但发现了石片上有切割的痕迹,还发现部分小石片附着有骨柄残留,特别是还存在线性排布的植物纤维残留,证明当时古人类已经知道把骨柄捆绑加固到石片上,用作切割、钻孔的工具 。
旧石器时代晚期有一种早期现代人的技术标识是石叶技术,尤其在旧大陆西部 。这种技术具有预制石核、定向剥片、系统加工等固定的操作流程,产出的工具规范、精致、锋利,再后来还发展出了细石叶技术,代表了人类石器技术的一个高峰 。
在东亚地区,石叶、细石叶技术出现得相对较晚,证据也比较零星 。过去,国际主流观点认为是古人类从旧大陆西部扩散到东亚时,把这种“先进”的技术也带了过去 。
小型石片由于形状不规则,加工又很简单,很容易被贴上落后的标签 。但这个世界是辩证的 。
当石器技术到达高峰之后,古人类为了加工付出的劳动也是成倍增加的 。为了生存,人类选择更加方便、耐用的工具,而不是复杂、精巧的 。“从这个角度看,习惯使用小型石片的东亚人群也许早就懂得了‘删繁就简’的道理 。”杨石霞直言,“而且,他们还学会了通过装柄形成复合工具,这更说明了4万年前的东亚古人类不简单 。”
“不是只有旧大陆西部流行的石叶、细石叶技术才是旧石器时代晚期技术进步的标志 。”古脊椎所研究员高星在评论中强调,无论早期人类以何种方式、路径扩散、交流,都不是单一模式的,现代人技术和行为复杂化的表现应该是多样化的 。
把普通的材料变得不普通
“以往,对东亚地区的古人类研究主要集中在东方人群的探源上,而这项研究凸显了另一个重要方向,就是人类活动发展的过程 。” 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教授王幼平评论说,下马碑遗址这一12平米的主文化层,完整展示了4万年前东亚古人类的生活面 。
人们可以清晰地看到,赤铁矿加工区位于遗址西北角,向东有火塘,火塘的灰烬溢出,周边散落石器,这些石器按功能分布在不同的位置 。他们围炉而息、磨石取彩、嵌石为刃、分享猎物,各显其能、各司其职 。
高星也提到,并非只有人类化石才是最重要的考古发现,人类的文化遗存也具有独特的意义 。
然而,文化遗存的挖掘靠的不仅仅是简单的发现,为了让这些不起眼的矿石、工具“说话”,还要依赖各种先进的科技手段 。比如,高精度加速器质谱碳十四和光释光定年分析,拉曼光谱、X射线衍射、岩石磁学分析,等等 。
将多种科技手段集合到一起,则依靠国际化、跨学科、多平台的协作 。为了这项研究,作为第一作者兼通讯作者的杨石霞在采访中“开玩笑”说,她几乎动用了自己个人履历中所有的“人脉”,来找最合适的合作者 。
“这也符合人类演化领域科学研究发展的趋势和要求,我们需要交叉合作、需要有开放的态度 。”她认为,在探究全球性关键科学问题的过程中,需要国际学者团结协作,共同关注人类演化的历史 。(采访人员 胡珉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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