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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端午 ， 当然是要吃粽子的 。 又是一年粽子节 ， 粽子究竟是甜的还是咸的 ， 甜方辩手与咸方辩手 ， 当然又要唇枪舌剑、大打出手？北方人打小印象里粽子就是甜味的、塞蜜枣的 ， 而我们南方人 ， 粽子品种丰富多彩 ， 但标配是咸肉粽 ， 就是把五花肉配上五香粉、老抽、曲酒 ， 再加上花生油、白芝麻等调料一起腌制 ， 最后裹上脱皮的绿豆 ， 泡好的糯米 ， 一起用箬叶包好煮熟 。 虽然不同地域的人们 ， 对粽子的口味甚至形状都有着不同的看法 ， 但是对于吃粽子 ， 每个人都是认真的 ， 我们都坚决捍卫着自己一生难以忘怀的童年味觉 。
许多食物 ， 都是小时候吃到的最难忘 。 人在小时候 ， 饮食方面的阅历尚很有限 ， 味蕾还保持着童贞般的敏感 ， 能品尝出食物的原汁原味 。 这正如初春时节 ， 春雨蒙蒙 ， 细滑润泽 ， 每一滴都敲打在泥土的深处 ， 让每一粒种子撕心裂肺地颤栗觉醒 。 这正如初恋之时 ， 在彼此单纯的心里 ， 相视一笑 ， 羞涩牵手 ， 互诉爱意 ， 纵然青涩稚嫩 ， 却都是刻骨难忘的 ， 这种美好情愫会一直驻守在心里 ， 不能说 ， 亦不能忘 。 人总是在小时候最馋 ， 这种馋不仅仅是口舌肠胃的 ， 在很大程度上 ， 其实是对这个世界孜孜以求的好奇和探索 。 人在最馋的时候 ， 吃东西最香 。 那种香是石破天惊 ， 是鸿蒙初开 ， 是在一张干净的白纸上欣喜地写写画画 。 当我们感叹某些食物不如小时候好吃了 ， 是因为我们已不太馋了 ， 舌尖的味蕾在老化 ， 在迟钝 ， 在凋零 。 已逐渐消退了那种对食物的原始热情 。
还是回来说粽子吧！南方更喜欢吃咸粽 ， 肉粽如果嫌味淡的话 ， 还要加酱油和辣椒蘸着吃；北方更倾向于甜粽 ， 甜粽子还要沾着白糖吃 ， 或者调上浓稠蜂蜜 。 来北方那么多年 ， 我还是吃不习惯北方的甜粽 ， 因为吃过南方那种糯米、绿豆、猪肉等精制而成的咸粽之后 ， 其它粽子已是浮云 。 记得小时候 ， 母亲包的肉粽子形状总是特别漂亮 ， 箬叶碧绿 ， 有棱有角 ， 呈枕头状或四角山包形 。 有时在我的央求下 ， 母亲会包一只特别大的专门给我 ， 一只未经蒸煮的肉粽子重达1斤以上 ， 绑绳打结时做一个标志 ， 这个爱心粽子只为我私享 。 当然 ， 每次吃这只粽子 ， 我都要邀请母亲和我一起分享 ， 因为一个人根本吃不完 。 煮好的咸肉粽颜色不再莹白 ， 反而是一种更为诱人的酱色 ， 软糯的糯米充分混合了肉汁的味道 ， 满溢的绿豆和融化的肥猪肉不分彼此 ， 一口咬下去 ， 肉质鲜嫩 ， 甘香溶化 ， 香而不腻 ， 唇齿留香 。 如果嫌味道淡的话 ， 加一点海鲜酱油和蒜蓉辣椒来蘸食 。 如何表达它的美妙呢？“曾经沧海难为水 ， 除却巫山不是云”——逝去的是时间 ， 忘不掉的是母上大人牌的私房肉粽子 ， 那味道令人梦萦魂绕 ， 久久不能忘怀 。
故土难忘 ， 因为故乡不是一个地址 ， 不是写在信封和邮件上的那种 。 故乡是一部生活史 ， 一部留有体温、指纹、足迹——由旧物、细节、各种难忘的人和事构成的生活史 。 长大之后远徙北方 ， 每逢端午 ， 我再也吃不到家乡地道的肉粽子 。 记得有一年 ， 父母来北方陪伴成年的我 ， 短暂地生活过一段时间 ， 但各种水土不服以及思乡情切 ， 后来他们还是回南方去了 。 临走之前 ， 父母忙忙碌碌地买粽叶、泡糯米 ， 为我精心地煮了一锅南方咸味肉粽子 。 除了用传统的糯米、绿豆和半肥瘦猪肉外 ， 母亲还在其中加入冬菇、腊肠、蛋黄、干贝、叉烧、海米、栗子等等 ， 馅料可以说相当丰富 。 因为家用锅很小 ， 母亲只包了六只肉粽子 ， 叮嘱我半个月之内吃完 。 在他们离开后 ， 工作繁忙的我 ， 经常煮粽子当正餐 。 不知道为什么 ， 好吃的肉粽子吃到嘴里 ， 有一种黯然神伤的感觉 ， 吃完之后 ， 总忍不住伤心落泪 。 不过是一只豪华版的南方咸味肉粽子 ， 可能是因为包粽子的人内心伤感 ， 所以 ， 连一整只粽子 ， 都让人黯然神伤 。 后来 ， 我模仿母亲的手法、配料来包粽子 ， 却始终做不出这个味道 。 也许 ， 氛围与记忆在一个人一生真正难忘的饮食中扮演着极为重要的角色 。 即味觉享受被心理暗示牵制 ， 美食实际是被烘托与强调出来的 ， 是在传递中被赋予的 。 被赋予了亲情气息的、“妈妈味道”的肉粽子 ， 因为不能随时在生活中出现而让人倍觉感伤 。 从此 ， 与母亲相联的咸味肉粽子的特定口味 ， 充满了温暖与慰藉 ， 深深地融化到了我生命中去 ， 成为了此生难以忘怀的异香 ， 这异香 ， 糅合着某种失魂落魄的淡淡忧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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