簸箕|糯米籺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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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莉
“一个天井晒谷两边阴 , 我娘生女二样心 , 打姐花环似纸薄 , 打妹花环打实心……”
那年冬至 , 天比较冷 , 祖母一边做椰丝糯米籺 , 一边教我唱我们粤西地区的山歌 。 午后的阳光纯净而温暖 , 从旧瓦房的木窗探进来 , 落在祖母藏着笑意的皱纹上 , 落在大簸箕里的糯米粉团和馅料上 。 那情景 , 我印象深刻 。
从我记事起 , 每年的正穷节(农历正月最后一天)、冬至和除夕 , 村里人都会做糯米籺 , 在敬拜土地神和祖先的贡品中 , 少不了它 。 冬至和除夕 , 大家是按八比二的比例用糯米和大米打成粉做籺的 。 正穷节时则会加入田艾 , 俗称田艾籺 , 寓意驱穷辟邪 , 祈求一年平安顺遂 。
我家通常是用炒椰丝、炒花生和葱白作籺馅 。 冬至前两天 , 母亲会去菜园拔葱 , 洗干净了用簸箕盛着 , 晾在柴垛上 。 我会跟着大哥去摘菠萝叶 , 蒸籺时用来包着防止粘连 。 有人也会用菜叶 , 还有人用一种叫“白面水鸡”的叶子 。
正式开始做籺时 , 母亲炒籺馅 , 父亲搓粉 , 一番锅碗瓢盆齐上阵后 , 一大块椭圆形的粉团便静静地躺在大簸箕里了 。 粉团上盖一条干净的湿毛巾 , 防止它风干变硬 , 旁边放着两小盆香喷喷的馅料 。 这时候 , 便轮到祖母出场 。 她捏籺杯的本事可是村里出了名的 , 别人都是一个一个地捏 , 她可以一次叠着捏三四个 。 不一会儿 , 小簸箕里便整整齐齐地码着一圈圈扁圆的籺了 。
母亲总是先煮一大锅让我们吃饱了 , 再继续包剩下的 。 那是怎样一个场景 , 竟让我终生难忘——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 , 弟弟妹妹守着灶台 , 眼睛发亮 , 屋子里飘着渗人心脾的籺香 。 煮好的汤籺 , 一个个泛着油光 , 里面的馅料似乎清晰可见 。 我们管圆形的叫太阳 , 弯的叫月亮 , 很快“日月”便都在我们碗里了 。 一口咬下去 , 浓郁的椰香夹着炒花生和葱白的清香冲击着味蕾 , 幸福感一下子就溢满心房 。 我们几个吃得心花怒放 。
我最后一次吃父母做的煮汤籺 , 是1997年冬至前一天 。 那时我带着两个孩子住在镇上 , 下午两点左右 , 我的父亲骑着自行车来了 , 车把挂着一个大汤盅 , 里面装着香气扑鼻的煮汤籺 。 我问父亲:“晚上我就回去了 , 您怎么还跑来一趟?”父亲说:“晚饭有鸡有猪肉吃呢 , 到时你吃不了那么多 。 况且你最喜欢吃煮汤籺 , 这刚做的 , 晚上吃籺皮都变硬了 。 趁热吃吧 。 ”说完父亲就蹬车回去了 , 我看着他远去的身影 , 眼眶一阵发热 。
再后来 , 祖母和母亲仙去了 , 父亲老了 , 煮汤籺的味道就离我越来越远了 。 我也想在过节时做籺给孩子们吃 , 却怎么也煮不出母亲做的那种味道 。 虽然现在想吃就可以买到 , 但我仍常常怀念那些日子:母亲在灶边蒸籺 , 奶奶哼着山歌看父亲劈柴 , 我拿着椰丝生葱籺去跟小姐妹换糖籺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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