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并不是小官,魏郡地处中原腹地,位置也非常重要,可前面说了西汉时期太守官秩应该为『两千石』,而京房已经是『比六百石』的博士了,现在升为太守却只升到『八百石』,而且还远离了皇帝,这就是典型的『明升暗降』了 。
这个时候京房给自己占了一卦,卦象是君臣隔绝,君疑臣危 。他立即上书,希望元帝留下自己,或者给自己与元帝保持直接联系的特权 。然而已经无可挽回,京房离开京城不过一个月,就被石显等人诬告说:『房与张博通谋,非谤政治,归恶天子,诖误诸侯王 。』遂下狱被杀 。
后世《两汉三国学案》作者唐晏认为,京房虽然精通易理,但是仍不免于祸是因为他经术不纯:『京房以儒者明易,而能通阴阳、五行、消息之宜,可以通天人之际,达万物之情矣 。且其除奸之志甚勇,造膝之谏甚密,宜可以保其始终利贞矣 。然终不免于恭、显之诛,卒死于奸人之手,岂其经术之未醇欤,抑其于经犹未如其术学之深欤?元帝之世,经术如房及萧望之,皆不纯乎经术,故皆不免乎被祸也 。』
但是其实京房早已预测了自己的死期,《汉书》第七十五卷所载京房给汉元帝的一封奏疏中写道,他预测七月泉涌一出,自己也将身死,但却表明要以身殉道,说明其早有心理准备了 。以至于其弟子姚平感叹道『房可谓小忠,未可谓大忠也 。』可他的行为本身正是儒家学者为实现自身政治抱负而不惜自身的典型体现 。
『臣前以六月中言《遁卦》不效,法曰:「道人始去,寒,涌水为灾 。」至其七月,涌水出 。臣弟子姚平谓臣曰:「房可谓知道,未可谓信道也 。房言灾异,未尝不中,今涌水已出,道人当遂死,尚复何言?」臣曰:「陛下至仁,于臣尤厚,虽言而死,臣犹言也 。」平又曰:「房可谓小忠,未可谓大忠也 。昔秦时赵高用事,有正先者,非刺高而死,高威自此成,故秦之乱,正先趣之 。」今臣得出守郡,自诡效功,恐未效而死 。惟陛下毋使臣塞涌水之异,当正先之死,为姚平所笑 。』我认为京房应该早就知道自己的做法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也知道自己的下场是必死无疑,甚至可能已经推演出西汉将亡 。可其作为儒家弟子,看到宦官弄权,天下将乱,就必须要站出来挽救时局,但唯一可用的手段也只有所学的《易》学了 。
虽然两汉时期谶纬之学十分流行,无论天子还是老百姓对阴阳、五行预测之学接受度都很高,所以他在预言被连续证实后就迅速得到了皇帝的信任和民间的认可,但是从政治角度而言,他选择的这条路,其实是将个人的学术权威凌驾于皇权之上的,所以从一开始就必定会走向灭亡 。
不过京房的遭遇,却也让后世易学占卜研究者们纷纷引以为戒,唯恐对政治漩涡避犹不及,而多隐于江湖 。更有所谓『天机不可泄露』的说法,其实皆肇始于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