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面|阳春面:一碗光面里的复杂文化感受

时至今日 , 吴越面馆不论是哪种面点 , 端上来的通常都是一模一样的一碗阳春面 , 只不过另搭配一份浇头——或者你愿意的话 , 两份也可以 。
现在面馆里几乎见不到阳春面 。 清汤寡水的一碗 , 除了在开水里烫一下 , 谈不上任何加工 , 撒点葱花 , 有时连调料都没有 , 不仅食客难以下咽 , 就是店家也卖不出几个钱 , 对两边都不受欢迎 。 正因此 , 现在一般面馆里最低廉的也得是葱油拌面了 , 但在早些年 , 阳春面曾是最受穷人欢迎的面食 , 因为很少有什么食物比它更管饱了 。
即便如此 , 我小时候也很少下面馆 , 因为不管多便宜 , 总不如自家煮面更便宜 。 当然 , 面还是要买的 。 崇明岛地处南北之间 , 水稻、小麦、玉米兼种 , 但主食毕竟是大米 , 小麦不过是拿来“交国家粮” , 因而乡下说到“打粉” , 无一例外都是指糯米粉而非面粉——或许部分也因为江南一带食品工业发展较早 , 面粉、面条、馄饨皮 , 从小在我记忆里就都是食品店出售的商品 , 没听说过哪家自己擀面的 。
后来和北方的朋友聊起 , 大部分人的反应都是:“那机器做的 , 口感肯定不如手工的啊 。 ”那种微妙的口感 , 对于阳春面而言尤为重要 , 毕竟它既不像馄饨那样有馅料 , 也不像别的面点那样有浇头佐料 。 我从小吃的面条 , 都是镇上面粉店里机器做的 , 但近些年来 , 在全国攻城略地的却是兰州拉面 , 经过不断揉搓 , 拉出来的面条在弹性、爽滑、筋道上确实更胜一筹 。 虽然有些人鼓吹“手工面没必要” , 但事实是 , 如今手工面才是受追捧的面食 , 就像北方人说的:“兰州拉面你换机器拉一个试试?到山西吃面你要是端出机器做的 , 估计客人要砸店了!”
最早的面条当然是手工的 , 面团和好后 , 搓成拇指粗细的长面条 , 再掐断水煮;但南宋时因为生活节奏变快 , 普遍的制面工艺已经不是手捏法 , 而是轻松便捷的手擀切面法:面团擀成大而薄的面皮 , 整齐折叠 , 均匀落刀 , 面条的大小厚薄一致 , 还能大幅节省时间 。 从这一意义上说 , 拉面是在向传统回归:它不仅费时费力 , 需要复杂高超的技艺 , 且几乎不借助什么工具 , 更不要说机器了 。
光面|阳春面:一碗光面里的复杂文化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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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面|阳春面:一碗光面里的复杂文化感受】纪录片《一面之词》剧照 。
面食的花样 ,
在于各色的浇头
我小时候在江南乡下的体验全然不同 , 没有人家会自己和面 , 面食通常更接近于点心 , 那是偶尔从面店里买回家来尝个新鲜的 , 但毕竟不是顿顿都吃 。 后来读到包天笑《衣食住行的百年变迁》 , 惊讶地发现他所描绘的场景 , 和我所经历的颇为相似:

“我是江南人 , 自出世以来 , 脱离母乳 , 即以稻米为主食 , 一日三餐 , 或粥或饭 , 莫不藉此疗饥 。 但说到了辅食 , 每日的点心、间食 , 一切糕饼之类 , 都属于麦粉所制 。 尤其是面条 , 花样之多 , 无出其右 , 有荤面、煎面、冷面、阳春面(价最廉 , 当时每大碗仅制钱十文 , 以有阳春十月之语 , 美其名曰阳春面 。 今虽已成陈迹而价廉者仍有此称)、糊涂面(此家常食品 , 以青菜与面条煮得极烂 , 主妇每煮之以娱老人) , 种种色色 , 指不胜屈 。 ”
这种面食的花样 , 靠的并不是面条自身的筋道 , 而是各色各样的浇头——时至今日 , 吴越面馆不论是哪种面点 , 端上来的通常都是一模一样的一碗阳春面 , 只不过另搭配一份浇头——或者你愿意的话 , 两份也可以 。 这一点 , 徐路在《杀馋》一文里早就说过 , “江南的面条别具一格 , 与北方大有不同 。 苏州奥灶、镇江锅盖、淮扬阳春 , 皆能自成一体 , 稳稳地面道里占上一席” , 但是 , “相比起北人吃面讲究的面面筋道 , 南人更注重面汤和配料 , 俗称浇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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