秧子|一兜红薯

? 李三鹏
昨日 , 在北京的哥哥妹妹携家属来暖居 。 二哥带来了一兜红薯 , 这红薯是老爸种的 , 老妈装的 。 这兜蠢萌的家伙 , 颠簸2000多里来到我这京西陋屋 。 据二哥说 , 这是全村最好吃的红薯 。
每次大哥二哥从老家回京 , 老妈总要给我带点什么 , 我想这是在表达一种想念吧 。 作为最小的儿子 , 在首都混得灰头土脸 , 回不去一是没空 , 一是没脸 , 所以成了老妈最多的牵挂 。 不能陪在二老身边 , 每天吃一个香甜的红薯 , 也算聊以慰藉 。
按说我这年纪 , 本来是不会经历缺粮年代的 , 只因生在832个国家级贫困县之一的豫西山区 , 再加上当时还有交公粮的政策 , 从出生到初中毕业 , 粮食短缺在我记忆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
在那个年代 , 红薯是村里家家户户重要的人畜食物来源 , 乡亲们对于红薯可谓吃干榨净、花样翻新 。
每年春夏之交 , 开始爬秧的红薯先给我们带来两样蔬菜:红薯叶、红薯梗 。 红薯叶子可以下在面条汤、面片汤里 , 既丰富营养 , 又可以充抵白面的不足 , 看起来也是赏心悦目 。 新鲜的红薯梗可以直接炒菜 , 放少许猪油 , 放点盐一炒 , 洒点醋一激 , 一道好菜就成了 。 在青黄不接的季节 , 红薯真是难得的菜品 。 由于家家都种很多红薯 , 鲜红薯梗也是吃不完的 , 于是我们就把鲜红薯梗煮熟 , 然后再挂起来晒干 , 留着冬天或来年春天吃 。 过年时候 , 拿这个炖猪肉 , 好吃得不行 , 半碗菜能干掉俩馒头 。 乡亲们都说 , 干红薯梗比拳菜(蕨菜)都好吃 。
红薯的繁育能力极强 , 特别能爬秧 , 这大概是外来物种的一种特性吧 。 我记得最长的秧子能贯穿一块地 , 能有五丈左右 。 为了不让红薯秧新生须根、只长秧子不长红薯 , 也为了红薯秧不搅和一起、不便挖掘 , 我们需要定期翻翻红薯秧 。
翻红薯秧是小时候一种又累又怕的农活 , 找到一棵红薯的总根 , 然后顺着秧子把每棵红薯的秧子翻个面儿 , 捋顺放好 , 还不能扯断 。 秧子短的时候还算轻松 , 等到三两丈长了 , 真是个体力活 。 累倒还好说 , 最怕翻到蛇或者癞蛤蟆 。 记得有次在后山翻到一条蛇 , 吓得我飞奔到别人地里才停住 。 并非很怕蛇的少年 , 但是拿手直接翻到 , 给来一口是极有可能的 。 打那以后 , 我翻红薯秧之前 , 都会折根棍子 , 在地里来回打搅一下 , 算是打草惊蛇吧 。
红薯的收获季节是深秋 , 我们会先割掉红薯秧子 , 直接铡碎喂牛 , 或放在柴火堆上晒干当作牛羊的冬储饲料 。 地力盛的红薯地 , 往往能带来惊喜 , 记得后院陈叔家曾经挖出过一个大个红薯 , 牛头大小 , 为乡亲们称道一时 。
收获的红薯 , 也就是红薯的块根 , 老乡们会把它们窖起来 , 也就是在山半腰或不会水淹、潮湿的地方挖个两三丈深的窖 , 把红薯一篮子一篮子系下去 , 整齐地码好 , 窖口用两捆柴火或黄眉草盖上 , 随吃随取 。 小时候的早晨 , 经常被父亲放在篮子里 , 系到红薯窖中 , 装满一挑红薯 , 然后再坐着篮子晃悠悠地回到地面 。 后来长大了些 , 就自己踩着红薯窖壁上的脚坑 , 徒手进窖 , 装好红薯再自己钩上来 。 每次把两篮红薯搞上来的时候 , 就觉得自己很本事 。
没有煎炒烹炸 , 没有现代机器 , 父辈们也发明了红薯的多种吃法 。 直接吃新鲜的 , 分为烤、蒸、煮三种 , 其中烤的最好吃 , 如今街头颇受欢迎的烤红薯 , 就印证了这点 。 老家还有句俗语来概括三者的特点:“烤哩香 , 蒸哩面 , 煮哩红薯木人看 。 ”红薯糁子汤 , 是老家当年的常规早餐 , 也就是玉米糁稀粥里放上削了皮的红薯块 。 这粥喝起来很是香甜 , 充饥没问题 , 但是不够扛饿 。 削掉的红薯皮 , 通常是二师兄的美食 , 吃得它们膘肥体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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