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声声辞旧岁 。 家家新桃换旧符 。 老百姓忙碌了一年 , 终于可以举家围桌吃一顿年夜饭了 。 但是 , 这个除夕对于戴叔伦而言 , 注定不会像寻常百姓家那样喜气洋洋 。 眼看着 , 就要到城门了 , 他仍频频回望城中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 。 在这个对中国人有着非常特殊意义的佳节里 , 他不能与亲友团聚一堂 , 把盏言欢 , 却要独行出城 , 去面对一个未知的命运 。 不远处 , 一个总角的小孩 , 正颤巍巍地拿着香 , 凑近一颗鞭炮 , 玩伴们则嘻嘻哈哈地捂住耳朵 , 等待鞭炮炸开 。 此情此景 。 使他突然感到眼里一阵酸涩 , 不觉得盈满眼眶 。
他喟然叹息:“伦将赴抚州辩对 , 祸福难知 , 吉凶未卜 。 若得澄清 , 则相安无事 。 相聚有日 , 若不遂 , 吾将……”一时语塞 , 他不敢再往下想 。 前来送别的陆羽、崔载华 , 亦被他这番话所感染 , 心中不免惆怅 , 但陆羽表面上仍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 宽慰说:“幼公(戴叔伦字)爱民如子 , 抚州任上治理有方 , 政拟龚(遂)、黄(霸) , 民风淳朴 , 圜扉寂然 , 鞠为生草 , 且吉人自有天相 , 幼公此行必能逢凶化吉 。 ”“鸿渐所言极是 , 幼公大可从容前往 , 吾等在此静候佳音 。 ”崔载华也回应道 。 听到陆、崔二人的话语 , 他才稍觉得宽心了些 , 微微点了点头 , 拱手作揖 , 声音有些颤抖:“伦乃一介犯官 , 得汝等好友 , 死亦无憾!”“幼公言重了 。 ”陆、崔二人齐声道 。 “伦无以为谢 , 班门弄斧 , 口占一诗相赠 , 就此告辞 , 二君请留步 。 ”
上国沓未到 , 流年忽复新 。
回车不自识 , 君定送何人 。
——《岁除日奉推事使谍追赴抚州辨对留别崔法曹陆太祝处士上人同赋人字口号》
戴叔伦感慨流年暗换频 , 倏忽又过了一年 。 暗数归程 , 却是遥遥无期 , 根本没有把握自己是否还会回到这里 。 世事如白云苍狗 , 变幻莫测 , 在命运的翻云覆雨之手面前 , 他茫然 , 他怅惘 , 今天、明天永远都是一个未知数!前路漫漫 , 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尽人事、听天命 。 勉力而为之 。 陆、崔亦以“人”字为末字各酬和一首赠之 , 戴叔伦会心一笑 , 朝他们深揖一礼 , 转身跨上马背 , 扬鞭启程 。 马蹄声绝 , 城中已是灯火通明……
料峭的风 , 剪碎了严冬的冷寂 , 惹绿了枝桠 , 羞红了花丛 , 唤醒了啼鸟 , 春天已然回归 。 几只喜鹊在枝头上呼朋引伴 , 叽叽喳喳地吟唱着春的序曲 。 树下 , 有几个人身着春衫 , 笑容满面 , 谈笑风生 。 原来是权德舆、陆羽、肖瑜、崔载华等人 。 他们一边赏着春色 , 一边时不时地朝城门外眺望 。
“前几日 , 吾早起眼见树杪有数只喜鹊啼鸣 , 便知近来必有喜事临门 。 果然 , 不日就听闻幼公辩对昭雪之事 , 可喜可贺 。 ”权德舆绘声绘色地说道 。 “载之(权德舆字)所言极是 。 ”众人纷纷应和道 。 “幼公今日回洪州 , 吾等当为其接风洗尘 。 ”鸿渐补充道 。 权德舆大喜 , 提议说:“诸君不妨赋诗一首 , 以待幼公 。 ”“我等正有此意 , 请!哈哈……”肖瑜欣然笑道 。 权德舆推让了一番 , 乃作《同陆太祝鸿渐崔法曹载华见肖侍御留后说得卫抚州报推事使张侍御却回前刺史戴员外无事喜而有作三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