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思勰|如果西王母是美食博主,怕是要疯狂“安利”烤串( 二 )


诚如人类学家列维·斯特劳斯所说:“生食到熟食的过程表征着文化”。从人类饮食发展史来看,烧烤的贡献显然不仅仅在于肉的生与熟,还意味着对油、盐、酱、醋调料诞生或者发现所起到的酶促作用。有了调料,熟食也就有了“色”、“香”、“味”等的更高追求,烧烤带动饮食进入了文化的视野,也引导了中国饮食结构的建立。
从这一层面看,西王母即将拿在手中的是烤肉串,也许早已预示了这一切。根据《黄帝内经》的记载:“王母授帝以九华灯檠,注膏油于卮,以燃灯。”这也就是说,烧烤的必备调料——油乃是西王母亲自传授给黄帝的。油最早的称谓是“膏”和“脂”,均是从动物身上提取而来的动物油,用法即是涂抹食物以后进行烧烤。
按照这种说法,人类之所以能对烧烤大快朵颐,全然是靠着西王母的成全。看来“仙女只喝露水”的段子怕是要进行一番修正了。立秋已过,人们开始全面“贴秋膘”,若是让西王母来当美食博主,只怕是要不遗余力地推荐烧烤吧!
从传世的汉代壁画来看,烧烤食俗备受当时人的推崇,连带着烧烤器物如烤炉、托盘、肉扦等也发展出了相对成熟的体系。陕西历史博物馆藏有一架绿釉陶烤炉,烤炉底部有漏灰孔,沿口还放有两枚串着蝉的扦子。由此可见,汉代烧烤工艺之成熟程度,丝毫不比现在逊色。
烧烤从何时才拥有了姓名?
即便烧烤在汉代取得了如此地位,在当时却依旧未能拥有一个正儿八经的名字。只是沿用周代的习俗旧语,根据烧制手段,以“炮”、“烈”、“燔”(fán)、“炙”等词代之。如《诗经·小雅·瓠叶》中就记载了这四种烧烤法:“有兔斯首,燔之炙之……有兔斯首,燔之炮之。”这里说的是烧烤兔头。
具体来说,“炮”是“以土涂物,炮而食之。”这在如今的侗族和苗族中仍然常见。“烈”是把整只动物架在火上烤,与蒙古族的烤全羊极为相似。而“燔”与“炙”则往往一同出现,也就是我们所说的“烧烤”了。如《诗经·大雅·凫鹥》:“旨酒欣欣,燔炙芬芬。”当时也有那追求精致之士试图从肉块大小、离火远近、使用器具等方面对“燔”与“炙”加以区分,如郑玄认为:“柔者炙之,干者燔之。”孔颖达则说:“燔者火烧之名,炙者远火之称。以难熟者近火,易熟者远之。”但分辨来分辨去,自始至终也并没有一个大家都能认同的结果,因此,最通用的说法依旧是“燔”与“炙”同源,“燔炙”看作是“用火烤”,也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烧烤”。汉代以后,“炙”的用法更为常见,“动物(部位)+炙”成为约定俗成的命名方式,如腩炙、肝炙、牛胘炙、鱼炙等。
再说回“烤”字。烧烤究竟是什么时候“名正而言顺”的呢?关于齐白石造字的说法,见于邓拓先生《燕山夜话》的一篇文章,与北京老字号烤肉宛密切相关:“烤肉宛里有齐白石所写的一个招牌,写在一张宣纸上,嵌在镜框子里。文曰:‘清真烤肉宛’。在正文与题名之间,夹注了一行小字(看那地位,当时写完后加进去的),曰:‘诸书无烤字。应人所请,自我作古’(原无标点)看了,叫人觉得,这老人实在很有意思!因为写信时问了朱德熙,诸书是否真无烤字;并说,此时若告马南邨,可供写一则燕山夜话。前已得德熙回信,云:‘烤字说文所无。广韵、集韵并有燺字,苦浩切,音考,注云:火干,集韵或省作熇,当即烤字。燺又见龙龛手鉴,苦老反,火干也。’烤字连康熙字典也没有,确如白石所说,诸书所无。”这个时间点,大约在二十世纪四五十年代。
如今,借助现代检索工具,则可以发现辞书中寻不见的“烤”字,最早可在元代大藏经的异文中找到,近代多部佛经译作亦有使用。而《红楼梦》抄本中,也曾多次出现“烤”字,如第四十二回中写道:“宝钗笑道:‘颦儿你知道什么!那粗磁碟子保不住不上火烤,不拿姜汁子和酱预先抹在底子上烤过,一经了火,是要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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